7月1日早晨八点,北京市西南约15公里处,丰台区永定河上,来参观卢沟桥的游客已经排起了长队。
天气闷热,一丝风也没有,空气有点稠乎乎的。家住卢沟桥西头的郑福来老人头顶遮阳帽,缓缓从家里走出来。作为卢沟桥抗战史的义务讲解员,到现在郑福来已经坚持了66年。
“我七岁那年想上私塾,家里给我买了一个书包,黄色的,上面绣俩黑字就是‘书包’。那时候非常高兴。”郑福来讲述起80年前的过往,任何细节都不放过。
卢沟桥售票员、景区里的小贩、附近的摄影爱好者都知道他,“我们都很支持他的工作,有人义务讲解这段历史。让天南海北的游客,新一代的年轻人回顾历史、缅怀历史,很难得!”附近的邻居对记者说。
一生未离卢沟桥
1931年生于卢沟桥畔,1937年亲历“七七事变”,1950年土改成为新民主主义青年团的支部书记,1952年当选为卢沟桥镇第一任镇长……郑福来从出生开始,就没离开这个地区,大部分时间在这里工作。
“7月7日那天天还没亮,枪炮声就响了,过后才知道,第一炮就把县政府大厅打塌了,炸死两三个人。”郑福来对中国网记者说。
原本准备去上学的郑福来,生活节奏被炮弹打乱,几天后,他带着妹妹随着母亲,逃难去了保定。
保定很快被日本人占领,人生地不熟的一家人最终决定回家,“逃难的时候我母亲说你攥住了,如果你要撒了手,丢了就再也找不着我了,”郑福来回忆说,他牢牢抓着母亲的后衣襟,手指头把衣布都抓透了。
“逃难归来的途中,铁路两旁堆满了尸体,横躺竖卧着,有被捅死的,有被抢打死的。”据郑福来回忆,他的姨家挨着铁路边上,上她们家得爬坡,这一趟将近走了90多里地。
到达目的地时,郑福来两腿痛得已经不听使唤,脚后跟被磨破,血沾到袜子上,袜子上的血又沾到鞋帮上,根本脱不下来。
再回故里,郑福来发现早已物是人非,到亲戚家逃难的父亲和奶奶没见着,岱王庙旁飘扬的红绸子没见着,取而代之的是站岗的日本人。
“亡国奴没尊严,受尽敌人的摆布,”郑福来说,“我是卢沟桥人,不忘过去咱们中国受欺辱的历史,中国人应该要有根,要做有根有魂的中国人。”
曾经的文艺青年到义务讲解员
从1951年郑福来接待美国友好人士、著名记者作爱泼斯坦开始,郑福来就与义务讲解卢沟桥事变的历史,结下不解之缘。
“我从来没有阻止过他,夏天天热,会让他傍晚再去卢沟桥。”郑福来的老伴李春生和中国网记者说。
李春生是河北保定人,1939年出生,比郑福来小了八岁。“我们认识两周就结婚了,按现在时髦的说法,算是闪婚吧,”李春生对记者说。
家里的电视机装了两个音响,这是郑福来强烈坚持买的。“他喜欢唱歌,爱唱邓丽君的歌,他还老说自己是当歌手的料,”李春生说。
“大桥七七遭劫难,亡国之苦倍凄惨……”平日里,郑福来会自己做两首打油诗,或者抄一些诗集。
“他的诗集我全看过,”郑福来的妹妹郑淑兰说,“我56年才出生,比大哥小了整整25岁,过往的历史都是他告诉我的。”
在郑福来的家中,保存着一位中国台湾中学教师的手写来信。这位老师将对郑福来的拜访写成了书,书名叫《老人与桥》,记录郑福来老人与卢沟桥的故事。
郑福来退休后,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做卢沟桥历史的义务讲解工作。至今,郑福来已经接待过70多个国家的外宾和数以万计的参观者,去军营、学校、政府机构和企事业单位做过讲解,但从不收钱。
曾经有一名游客,在郑福来讲解完后塞给他100元钱,郑福来当场退回给了这名游客,“我是义务讲解员,我从精神上认为这是一种责任,要自觉。”
中日青年都应正视历史
日本文部科学省2017年3月24日发表教科书检定结果,2018年开始使用的教科书里有关南京大屠杀的记载没有明确死难人数。
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当日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敦促日本政府本着对本国人民、对历史、对邻国负责任的态度,以正确的历史观教育国民,不要以错误的历史观误导下一代。
中日友好人士山口直彦曾在2000年随中日青年交流项目访问中国的时候,去过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之后他还去了沈阳的九一八历史博物馆以及南京大屠杀纪念馆。
“看到纪念馆里的陈列,我的心感到疼痛,我觉得这样的事情必须不能再发生,”山口直彦告诉中国网记者说,“我自己是学生时代参加了中日青年交流项目,从中学习到了很多,那是一次有意义的经历。”
“日本人民也是受害者,我跟日本来的朋友一直讲这个,日本的侵略罪行必须讲,中日两国人民友好必须说,我们是近邻,中国有句老话,远亲不如近邻,互通有无,”郑福来说。
“历史教育应该从年轻人开始,铭记先烈们的牺牲与奉献,深化对民族国家的认同与热爱,将来才能成为祖国事业的合格建设者和可靠接班人。”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赵淑梅对中国网记者说。
“感觉来到卢沟桥,听到郑福来老人讲解这段的历史,是一种精神上的洗礼。”来自河北的张源今年15岁,和父母一起到卢沟桥旅游。
“我有责任把这段历史告诉晚辈。”郑福来说。
(文字/王梦泽 赵晓雯 策划/陈维松 黄富友 摄像/王梦泽 黄富友 赵超 吴疆 剪辑/黄富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