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和 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外交学系教授
春节期间一条关于英语国家如何翻译中国羊年的微信很火,意思是英语中没有“羊”这个名词,只有山羊、绵羊等,如何用英语表达中国羊年,难煞了外人。虽然貌似只是一个名词使用的问题,但其实际上反映了一种文化现象。
随着包括“春节”在内的许多中国名词变得更具世界性意义,以及中国在各行各业中出现许多标杆性名词,中国独特的东西在世界上的影响越来越大,这些名词本身就会作为一种标杆为人所用。例如,法国总统奥朗德2013年在上海与学生对话时说,上海叫“东方的巴黎”,或许有一天巴黎也会成为“西方的上海”。近年来,笔者也注意到国内媒体在报道外国现象时,渐渐开始用中国的独特名词来解说别国,将别人转化到自己的语境下来进行叙事,例如讨论别国的“家风”文化等。
有人说,不就是个名词吗,何必那么较真、小题大做?实际上,国际关系中经常会碰到“名”的问题,有时“名”或词语的使用涉及到国家主权问题。例如,有些外媒报道中国时,使用“中国和香港关系”“中国和台湾关系”的错误说法,这是有意下套,犯了整体和部分关系的错误,顺着其回答或思维,往往掉入其陷阱。有些地理名词的称呼也涉及国家主权问题,比如一些流经多国的河流名称,在不同国家名称不一样。雅鲁藏布江是其在中国境内的名字,而它经过印度的那段叫布拉马普特拉河,经过孟加拉国的那段叫贾木纳河。可想而知,如果我们习惯了互联网上的简单转换,在对外交往中表述雅鲁藏布江时用布拉马普特拉河称呼,等于无意中把自己的东西说成别人的东西了。
通过命名权的确立,往往还支持一种历史观,甚至服务于某种外交目的。比如在英语表达中,至今仍时常将西方称为the West,将非西方统称为the Rest。这看上去是为了押韵,其实是西方中心论思维作祟。新中国成立后很重视对具有殖民主义色彩的外来词语进行置换。例如中国涉外部门没有中东司,只有西亚北非司,近东、中东、远东这些名词都是欧洲中心主义时代的产物。这些名词在去殖民化进程中逐步被废弃了。但国内现在有时还会出现“远东”这一名词,成为公司注册名称的也不在少数,窃以为,这类名词在工商注册时应该禁止。
之所以论述“名”的重要,是想强调在中国文化走出去过程中,我们要形成本土名词和概念的专利权保护意识。春节期间笔者阅读一套中国的协商民主研究丛书,封面上赫然将“协商民主”译成deliberative democracy,而不是中国官方标准译法consultative democracy。显然,顺着第一种译法,协商民主这一中国独特民主形式的文献追溯,就只能追溯到英语学术而不是中文学术,中文学术界对这一名词的专利权在无形中就丢失了;而顺着第二种译法,“协商民主”这个词的根就在中国。
总之,词语问题看似是小问题,但有时却也是大问题,尤其是在对外传播中,因为它会对人产生潜移默化的思维转换效果。因此,我们在国家传播的实践中应该特别重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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