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有名的智库,越是研究宏观问题多,研究微观机制少;研究战略多,研究战术少;重复研究多,独特视角少。智库研究报告大而全、小而全、泛泛而谈的现象仍很普遍。研究者即便有一些真知灼见,也往往湮没在冗长的文字中,无法引起读者的注意。
中国智库为何数量多但质量差
不久前,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发布了《2014年全球智库报告》,榜上有名的6681家智库中,美国以1830家居第一位,中国429家居第二位,英国287家居第三位。中国研究机构将自己定位为智库基本上是2010年以后的事,在很短时间内成为世界第二智库大国,这固然令人兴奋,但其功能和水平是否达到世界一流还有待观察。
中国现在大部分智库实际上是原来的研究院所、企事业单位,一般隶属于某一级党政机关或国有大企业。近年来,国内涌现出一批民间智库,通过大量组织研讨会、发包课题,在社会上形成了一定影响。
智库与一般学术研究机构、咨询公司的不同在于,它是对制定公共政策有影响力的专业组织。
深入了解中国的决策流程和背景便会清楚,大部分在国外榜上有名的中国智库,其实还没有成为决策者不可或缺的参谋助手。
传统研究院所转化而来的智库,很难抛开隶属关系进行独立研究。在很多上级机关眼里,他们主要是诠释政策,还不是提供决策备选方案的智囊。
新兴的民间智库大都缺少专职研究团队,很大程度上依赖已成名的外部专家和成熟的研究力量开展研究,研究方向、研究成果与传统研究院所同质化现象突出。能纳入决策者视野的民间智库还是凤毛麟角。相比之下,各级党政机关的职能部门和机关内设的政策研究室,则有机会参与政策文件的研究起草,具有较大的决策影响力。
在智库从事研究的专家们无不听过兰德公司、布鲁金斯学会这类智库的传奇故事,中国智库远未达到他们的决策影响力。个中原因尽管十分复杂,但排在首位的无疑是研究成果的适用性还不够理想。由于工作关系,我有幸能广泛拜读各类智库的经济类研究报告,愿意在这里坦诚地提出一些改进意见。
作为智库,开展研究一定要熟悉政策制定的流程。国家每出台一项经济政策大都要分阶段、分层级推进。从最初动议,到提出框架,形成初步方案,再经过协调、反复、博弈、逐级上报,最终形成政策性文件,往往是一个很长的过程。每一个环节对智力支持的需求不同,对研究报告的要求也不同。
现在大量的智库研究报告的服务对象似乎不够明晰,不论是提供给各级领导、党政机关,还是专业人士、普通公众,大都是一个面孔。智库研究要取得实效,研究者务必全面掌握政策制定的流程,对每一个步骤中存在的具体问题作深入细致的分析研究。如果研究者掌握的信息少于相关领导和党政机关,政策建议就提不到点上,也就很难为决策者所采纳。
智库应当开展更为专业务实的研究。纵观每年各类智库发布的研究报告,虽不乏精品,但总体感觉越是有名的智库,越是研究宏观问题多,研究微观机制少;研究战略多,研究战术少;重复研究多,独特视角少。智库研究报告大而全、小而全、泛泛而谈的现象仍很普遍。研究者即便有一些真知灼见,也往往湮没在冗长的文字中,无法引起读者的注意,决策者很难据此作出重大决策。
智库研究最关键的还是要为制定政策提供可操作的方案。很多智库研究报告分析存在的问题、阐述研究的重大意义、对比国内外差距都很到位,可一旦涉及政策建议却往往令人失望。
比如,我们经常看到有的智库报告提出,某项技术前景远大,中国再不迎头赶上就会痛失机遇,最后建议国家给予财政和税收上的支持。如果是技术专家,讲到这里已经可以了,如果作为智库研究则远远不够。
为了让决策者明确政策施力的方向,智库研究就要明确指出,财政支持是用什么钱支持?中央财政支持科技研究有多个渠道,发改委、科技部、行业主管部门的扶持对象不同、支持力度不同、管理办法也不同,地方亦然。智库研究报告必须证明需要支持的技术适用于哪一块资金。
再有就是税收支持,国家税法对每一项税收优惠政策都有专门规定。提出税收支持就要证明,在哪个环节优惠,符合税法的哪一条。因此,提出对一项技术的支持建议,研究者至少要对科技政策、财税政策有相当全面的了解,这样提出的方案才能有的放矢。
此外,很多智库研究报告提出的政策建议,有的不严格区分政府与市场的边界,动辄提出设立监管机构、增加审批事项;有的不顾财力可能,提出不符合实际的财政支持建议;有的偏重论证所提建议的重要性,对可能遇到的困难、政策效果缺少预估。诸如此类的问题,都影响了智库研究报告的可操作性。
不久前,中央出台了支持智库建设的政策,中国庞大的智库群体面临着转型与发展双重任务。中国智库要真正成为有决策影响力的研究机构,还有赖于在一些重大公共政策制定上,提供独立、专业、可操作、富有建设性的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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