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一带一路战略的顺利推进与一带一路国家的国内政局发展密切相关。由于一路一带地区上的许多国家对外深陷大国博弈的战场,对内面临领导人交接、民主政治转型、民族冲突等多重矛盾,一带一路国家的政治风险已经成为中国国家战略推进与中国企业走出去的最大风险。因此,对于一带一路国家的政治风险进行分析与评估已经成为当前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最为急迫的任务之一。
中国网将以每周发布两篇分析文章的方式,对一路一带地区的60余国的政治风险进行简要的概述与分析。本系列将持续发布30余周,共计60余篇文章。具体内容主要围绕该国的一般情况、投资环境、政治结构、各方政治势力、相关政治风险以及可能的国家战略动向进行分析。
储殷 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
柴平一 国际关系学院国际政治硕士研究生
塔吉克斯坦位于中亚东南部,东与中国新疆接壤,边境线长度430公里,南与阿富汗接壤,西部和北部邻国是乌兹别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杜尚别,是中亚五国中唯一一个主体民族非突厥族系的国家。塔吉克斯坦国土面积为14.31万平方公里,93%是山地,其中约一半在海拔3000米以上。四条主要公路均为前苏联时期修建,基础设施建设极为落后,目前在中国、日本和伊斯兰国家开发银行等方面的援助下进行公路网的修缮工作。人均GDP(2013年)为1049美元,远低于中亚其他国家,属于世界银行分类法中的低收入国家,国内近半人口生活在贫困线以下。
塔吉克斯坦是中亚的东南通道,也是阻止阿富汗动乱向中亚蔓延的前哨,也是防止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毒品走私进入中亚的前沿阵地。
一、塔吉克斯坦的政治结构:总统制、多党制民主、两院制
塔吉克斯坦实行总统制,总统由全民直接选举产生,每届任期7年。根据2003年6月22日全民公决通过的宪法修正案,2006年11月6日重新举行总统大选,新任总统每届任期7年,可连任一届。塔吉克斯坦实行两院制,议会称“马吉利西•奥利”,意为最高会议。上院称“马吉利西•米利”,意为民族院,下院称“马吉利西•纳莫扬达贡”,意为代表会议。上院34名议员,任期5年。其中由索格特州、哈特隆州、戈尔诺-巴达赫尚自治州、中央直属区和杜尚别市地方议会各选5人,总统直接任命8人,塔首任总统马赫卡莫夫为上院终身议员。下院设63个议席,其中41个按地方选区由选民选出,22个由党派选举中得票率超过5%的党派推选,任期5年。目前,塔总统领导的人民民主党获得63个议席中的44个,共产党、伊斯兰复兴党、农业党和经济改革党各2个,无党派11个议席。
必须指出的是,塔吉克斯坦是中亚五国唯一爆发过内战的国家,在民族和解的民主政治表象之下,仍然是一个地方势力高度割据、各民族、宗教之间高度紧张的国家。国家权力主要集中于以总统拉赫莫诺夫为代表的北部地方势力手中,在北部地区与南部、东部高山地区之间仍然存在着明显的政治权力不平等。塔吉克斯坦的地域往往与部族、宗教等多种因素结合一起,公民的政治生活区域界限明显,即便移居到首都杜尚别的居民,也通常会居住到以自己部族为中心的社区,并且只允许其子女与同部族的人通婚。尽管塔吉克斯坦已经结束内战、实现了民族和解,但是政治生活中根深蒂固的地区矛盾并没有结束。
二、塔吉克斯坦的投资环境及其与中国的经贸联系
塔吉克斯坦经济基础薄弱,结构单一。苏联解体后的政治经济危机以及多年内战使塔国民经济遭受严重破坏,经济损失总计超过70亿美元。根据塔吉克斯坦统计署的数据,2000年民族和解进程结束时,塔国实际GDP仅为1991年的39.2%,2013年才恢复到独立初期的水平,但塔吉克斯坦在民族和解进程顺利结束后政治环境相对较为稳定,世界银行预测未来三年塔国的GDP增速将维持4%-6%的水平。
目前制约塔吉克斯坦国内发展的关键问题是其国内的外债水平始终较高,截至2013年年底,外债总额为21.62亿美元,占塔当年GDP的25.4%。塔外债的来源有多边债务(约占50%),双边债务(约占48%),其他(2%)。在多边债务中世界银行,亚洲发展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所占比重将近80%;在双边债务中,所欠中国债务占84%。塔外债的用途主要用于公路建设、基础设施及粮食进口。2013年偿付债务本金1.00亿美元,利息0.33亿美元。
2007年以来,中塔两国经贸发展水平逐步提高。2007年中塔贸易额为5.2亿美元,2008年首次突破10亿美元大关,达15亿美元,同比增长186.2%。其中,中国向塔出口额为14.8亿美元。受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2009年和2010年,中塔双边贸易额小幅下降。2011年,中塔双边贸易额升至20.69美元,同比增长45%。2013年,两国贸易总量维持在19.6亿美元左右。这段时期,中塔贸易增速在中国与中亚五国贸易中最快。2010 -2011年,中国成为塔第二大贸易伙伴和最大出口市场。2013年中国向塔吉克斯坦出口额靠前的类别主要为服装及配件用品、针织或钩编、非针织或钩编、鞋类产品、机械、锅炉、电器和电子设备、汽车、玻璃及玻璃制品等。中国自塔进口的主要商品有矿产品、农产品和贱金属等。主要包括矿石、炉渣和粉煤灰、棉花、生皮和皮革、丝绸、种子油、水果、谷物和种子等。其中,矿石、炉渣和粉煤灰占中国自塔进口商品总金额的比重最大。
对外投资与劳务承包方面,中国2013年对塔直接投资7233万美元,新签订承包劳务合同6份,金额合计4.48亿美元。在中国信贷资金支持下,中国建筑工程企业在塔相继承揽大型工程项目,塔乌公路(中国路桥)、沙尔-沙尔隧道(中铁五局)、"罗拉扎尔-哈特隆"及"南北"输变电线(新疆特变电工)、沙赫里斯坦隧道(中国路桥)等一批项目得到了塔吉克斯坦方面的高度评价。除一般贸易和工程承包项目外,当前中塔经贸合作还涉及矿产资源勘探开发、天然气D线管道、石油冶炼、水泥生产、电信运营、农业合作等众多领域。
制约两国经贸发展的主要瓶颈在于,塔吉克斯坦基础设施建设极为落后,中国对塔的援助项目在中亚国家中比例较高,主要集中在交通和基础设施领域。两国唯一的陆路口岸海拔达到4000米,通行能力极低,通行时间受限,绕道周边国家极大地增大了贸易成本。塔国内电力等资源受到季节性因素影响较大,缺电现象严重。再加上塔吉克斯坦外债水平较高,举债限制使得塔吉克斯坦国内建设放缓,这些问题是中资企业在进入塔吉克斯坦受到限制的主要原因。
三、塔吉克斯坦的政治风险
相比于中亚其他国家,塔吉克斯坦是相对而言的穷国、弱国,然而其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故而常成为大国觊觎的对象。当前塔吉克斯坦的政治风险主要来自于3个方面:
其一,阿富汗局势恶化带来的国内安全局势恶化。塔吉克斯坦与阿富汗有着漫长的边境线,由于国力的原因,塔吉克斯坦始终无法有效地保障其边境的安全。塔-阿边境已经成为毒品、恐怖主义的自由走廊,俄罗斯、乌兹别克斯坦对此极为头疼,也曾经多次对塔吉克斯坦提供援助,但收效非常有限。在美军撤出阿富汗之后,中亚重新面临阿富汗问题的困扰,一旦极端势力卷土重来,塔吉克斯坦就会首当其冲地面临恐怖主义的困扰。
其二,境外大国博弈带来的政治风险。对于俄罗斯而言,塔吉克斯坦是其抵御美、印影响力进入中亚的桥头堡,也是牵制中国的重要军事基地。在普京上台以来,随着俄罗斯对中亚整合力度的加强,塔吉克斯坦实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处于俄罗斯的军事保护之下。
乌兹别克斯坦对于俄罗斯在中亚的一体化动作一直保持着冷淡与警惕。对于乌兹别克斯坦而言,在历史上,塔吉克斯坦这个非突厥国家的出现,本就是当年苏联反制泛突厥主义刻意为之的结果,而在现实中,塔吉克斯坦对于乌兹别克斯坦更具有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乌塔两国不仅存在乌兹别克反对派问题、跨境民族问题、领土争议问题,还存在严重的水资源冲突问题,乌兹别克斯坦的主要农耕区都在阿姆河的下游。地处阿姆河上游的塔吉克斯坦对于乌兹别克斯坦的水资源具有直接的决定权。
自建国以来,乌-塔两国就围绕阿姆河多次发生激烈的冲突。当2008年塔吉克斯坦正式宣布恢复罗贡水电站建设后,两国关系进入历史性低谷。乌兹别克斯坦通过外交谴责、封锁跨境铁路、中断天然气供应甚至武力威胁等多重方式对塔吉克斯坦施加压力。在这种情况下,俄罗斯虽然曾经许诺投资,但是实际上也没有采取任何实质性投资行为。基于同样的原因,尽管塔吉克斯坦水力资源丰富,但是顾虑到乌兹别克斯坦是中亚油气管线枢纽的事实,中国水电仍然不宜大规模进入塔吉克斯坦。
在乌、俄两国围绕塔吉克斯坦博弈的过程中,俄罗斯如过江强龙,但是乌兹别克斯坦拥有地利,亦不可小觑。由于塔吉克斯坦与中国的通道地处高山,一年只有几个月可以通行。乌兹别克斯坦事实上控制了塔吉克斯坦与外界联系的通道。不仅如此,乌是中亚油气管道的枢纽,塔吉克斯坦的能源管线亦受制于乌。
其三,地域利益集团冲突带来的政治风险。尽管内战已经结束,但是塔吉克斯坦的地域政治集团冲突问题并未得到解决。一方面,由于塔吉克人的文化和民族凝聚力中心撒马尔罕、布哈拉地区处于乌兹别克斯坦境内,塔吉克斯坦在培养、宣传民族认同上面临着很大的困难,从而导致国家认同淡薄、部落、地域认同过于强大。另一方面,塔吉克斯坦领土的各个部分缺乏紧密的联系。苏联组建的塔吉克斯坦更多地是基于切割本地区民族联系的目的,它把突厥斯坦边区的12个州、东布哈拉、帕米尔自治区和苦盏地区拼凑成了今天的塔吉克斯坦。
各地方不仅交通不便(其北部地区只能通过跨境铁路与首都杜尚别相联),而且在利益上彼此疏离甚至冲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塔吉克斯坦是个天然有利于地方割据不利于中央集权的国家,它更适合以松散的区域组合来维持国内和平。在这种国家推行强力的总统制以促进中央集权,很可能引发地方势力的强烈反弹。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得到俄罗斯支持的拉赫蒙为了权力交接,已经开始着手清洗根据民族和解协议分享权力的反对派,塔吉克斯坦在未来存在较大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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