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球：提升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本质的认识

（中国网记者 蒋新宇）11月30日，由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经济学院、中诚信国际信用评级有限公司联合主办的中国宏观经济论坛（2019-2020）在中国人民大学举行。

中国人民大学校长刘伟，中国社科院学部委员、中国区域经济学会会长、《中国经营报》社社长金碚，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白重恩，国务院参事、当代经济学基金会理事长夏斌，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吴晓球，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刘元春，中国人民大学一级教授、经济研究所联席所长、中国宏观经济论坛联席主席杨瑞龙，中国人民大学经济研究所联席所长、中国宏观经济论坛联席主席、中诚信集团董事长毛振华，中国人民大学经济研究所副所长、中诚信国际信用评级有限公司董事长闫衍等重量级嘉宾出席论坛。

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吴晓球在论坛上发表了以下观点。

吴晓球  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

对于中国经济走势，我有些许忧虑，最重要的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人们信心不足，投资大幅下降，特别是民间投资是负增长。无论固定资产投资，还是金融市场投资都出现了大幅下降。股票价格指数，在一定时期表现出人们的一种信心，股票价格指数的回落不是资金缺乏的表现，而是缺少信心的结果。

第二，预期不乐观。这反映出我们政策的连续性、稳定性需要加强。以今年猪价持续性的上涨为例，今年猪肉价格从12-14元，上涨到40-50元，其中推动因素并不只是非洲猪瘟，根据姚景源先生的研究，非洲猪瘟只捕杀了300万头（在中国地区），而中国的生猪存栏数从以往的3.1亿头，却下降到了现在的2.1亿头。也就是说非洲猪瘟只影响了300万头，而中国人一天的生猪消费就超过300万头，所以非洲猪瘟对于猪价的影响有限，只能在局部区域产生局部价格上涨。而猪肉价格之所以会产生如此剧烈的反映，主要在于地方出台的环保政策对养猪的严格限制，导致养猪数量的大幅降低。中国政策必须要连续稳定，才能使人们产生平稳的预期，这也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基本规律的客观反映。

当前中国的现代化并没有完成，人均GDP仅9000美元的国家不是一个现代化的国家，同时也不是高收入的国家，我们只处于上中等收入的阶段，这是有公论的。我认为，中国经济是有鲜活的力量，有很强的生命力，只要我们沿着改革开放，沿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道路前行，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没有任何问题。

从更长远目标的角度出发，我们不但要跨越中等收入陷阱，还要迈向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国家，迈向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这是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当中提出的“两步走”战略目标。因此，跨过中等收入陷阱只是第一步，未来还有更远大的目标，但如何实现这个远大的目标，是一个需要认真对待的问题。

种种迹象表明，我们的经济出现了一些问题，这个问题既有长期以来的高速增长进入到现在中速增长的机制性原因，因为中国无法再忍受粗犷式的高速地增长，一来是高速增长难以为继，二来是粗犷式的增长会破坏环境，但我们很多制度创新还没有跟上高质量发展的要求；同时，也有一些使我们经济变得不好的重要原因。中国需要认真总结过去40年来经济高速增长所带给我们的经验，以及妥善解决过去40年来高速增长给社会带来的问题，要补充中国经济发展的薄弱环节，警惕使经济增速进一步下降的复杂因素。

从世界经验来看，上中等收入国家中很少有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成为发达国家。通过总结各国的道路选择及结果，可以得出以下经验：

第一，坚持开放。我国的近邻韩国虽然国土面积较小，但是成功跨越了中等收入陷阱。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下，韩国并没有减小开放的国门，而是继续地推进它的开放，并接受了IMF很多比较苛刻的条件，继续保证完全自由的浮动汇率制度。以金融学的“三元悖论”或称“不可能三角”视角来看，米德、蒙代尔、布莱尼以及克鲁格曼都先后总结了新兴经济体或开放国家选择道路的不同态度，以及他们所面临的困境，以韩国为代表的国家选择了开放和市场汇率自由变动的货币政策，而东南亚国家则回到相对封闭的状态。韩国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是和它的开放密切相关的。同理，中国要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对外开放的大门一定是越开越大。

11月7日，国务院颁布了《关于外资在中国设立金融机构规定的办法》，所有的外资都可以在中国设立金融机构，而且股权比例可以到50%以上，并将于三年以后完全放开限制，商业银行实行国民待遇原则。从金融机构角度来看，世界上很少有国家实现如此大力度的开放，现在到美国开设独立的金融机构或分支机构都是十分困难的。但真正的开放还是绕不开汇率的自由化改革，还必须要看外国投资者在中国投资市场、金融市场的投资比例，这是判断一个国家金融是否开放的最显著的特征。我们要迈出中等收入陷阱，开放是特别重要的，开放也是改革的最重要的力量，因为开放能让改革找到一个准绳，找到对接口。没有开放，有时候改革方向也难以确定。加入WTO是中国之前所制订的一系列市场规则的对接口，这是与WTO相衔接，和世界经济体系、世界金融市场相对接的接口。总之，开放这个任务非常重要。

第二，坚持改革。要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就要推动以市场化为导向的改革。要深刻理解以市场化为导向的改革其中的内涵，在中国的语境里，改革一词有它特定的内涵，特别是经济体制改革，它一定是指走市场化道路或者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道路的改革。改革开放41年，我们要回顾、重温、学习、理解，什么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进而更好的坚定不移推动我们的改革。

第三，要让人们有非常主动的创新积极性。改革开放41年来，我们可以总结很多的经验，其中排在第一位的是解放思想，实事求是，这是任何时候都要坚守的根本原则。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以邓小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领导集体，开辟了改革开放的伟大事业，其中最核心的是解放人们的思想。中华民族多少年来被束缚，精神生活被严重桎梏，以致创造力严重缺乏。而十一届三中全会焕发出中国人惊人的创造力，才有了今天的伟大成就。当前，我们面临的任务、目标、环境愈发严峻，外部环境和内部环境都更加复杂，我们要创造更多的办法，让所有人都有积极性，认真思考未来中国怎么达到这个目标，碰到困难我们怎么解决？只要有一批敢于担当、有理想抱负、有闯劲的人才，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将不会有任何的阻碍。

从理论上，我们要重温、回顾、总结、提升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认识，这是需要认真思考的。我认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内涵是：

第一，市场是资源配置的决定性力量。这是十八届三中全会到十九届四中全会都充分肯定的提法，它里面包含了很多内容，包括如何正确处理政府和市场的关系，如何看待民营经济，它包含了深刻的内容，不是简单的口号，是有决定性的力量。

第二，价格是由市场供求关系决定的。是由“无形的手”决定的，不是由其他的力量决定的。所以，有时候我对“有形的手”过度干预，以及价格的形成持有一些不同的看法。中国拥有极大的供给能力，现在中国已经完全告别短缺经济时代，而“有形的手”进行控制的根本原因在于政府潜意识里还处在短缺经济的思维范式。所以，“有形的手”需要认真地思考它的边界在哪儿，要正确处理好政府和市场的关系。

第三，我们要充分尊重和保护市场主体的权利，充分地尊重企业、企业家的创造精神。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是企业在创造财富，其他市场主体在分配财富或消耗财富。因此，我们要充分尊重企业，保护企业，爱护企业，给他宽松的营商环境。在数学领域，二元方程较好解决，但是八元方程就连高速计算机都很难解决，甚至是无解的，因为它内部是互相冲突的。所以最好的尊重企业的方式，就是尽量少地干预它，守住法律底线，尊重市场主体的权利。

第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竞争中性。这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原则，市场竞争不能带有歧视性，不能由于身份的差异出现歧视，存在歧视的社会不是个文明的社会。对共同在为社会创造财富的经济主体，要让他们享有共同的准则，所以，竞争中性原则很重要。

第五，开放的经济也属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要反复地思考、研究、提升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认识，进而解决中国经济面临的问题。

总的来说，我对未来的中国经济抱有极大的信心。

中国宏观经济论坛创立于2006年，由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经济学院、中诚信国际信用评级有限公司联合主办。依托经济学一级学科排名全国第一的人大经济学院的优秀研究力量，同时诚邀知名研究机构的宏观经济学家，聚焦中国宏观经济动态和前沿性重大经济问题研究。

论坛作为人大常设的高端学术及知名品牌活动平台，由人大副校长刘元春，一级教授、经济研究所联席所长、中国宏观经济论坛联席主席杨瑞龙及经济研究所联席所长、中国宏观经济论坛联席主席，中诚信集团董事长毛振华领衔，定期发布中国宏观经济分析与预测报告，每年四期；论坛亦定期举办宏观经济月度数据分析会，发布宏观经济月度数据分析报告。中国网作为论坛的战略合作媒体，中国网《中国圆桌》栏目定期对论坛进行专题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