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库思享】周永生：对华ODA停了，但日本别忘了初衷

文 ｜ 周永生 外交学院国际关系研究所教授、博导，日本研究中心副主任

据日媒报道，日本对华“政府开发援助（ODA）”将于今年3月全部结束。日本对华ODA始于1979年，至今持续40多年，援助形式主要包括资金（日元低息贷款＋无偿赠予）、技术和人才培养等。如何看待日本对中国的ODA援助？笔者认为，大体可从日本、中国以及中日双边等三个维度着眼。

从日本的角度看，二战后，苏联在远东保有重兵，对日本形成巨大压力，日本因此有了通过改善对华关系牵制苏联的考虑。而且战后中国没对日本进行报复，而是选择宽容，遣返几百万投降的日本军人和在华侨民，两国邦交正常化时也放弃战争索赔。日本深知在侵华战争中给中国造成的损害，日本高层一些友好人士以及有良知的民众想通过经济援助有所弥补，日本企业也可借此进入并扩大在中国的市场。

日本对华经济援助一开始热情较高，相对积极，但随着中国在改革开放后经济迅猛发展，日方在援助问题上逐渐变得消极、冷淡。无论民间还是政界，日本国内呼吁停止对华援助的声音开始增大。

从中国的角度看，改革开放之初，中国外汇储备较少，各方面建设又亟需资金投入。日本ODA援助帮助解决了当时中国一些领域资金方面的燃眉之急。1979年，日本时任首相大平正芳访华并同中国签订一系列协议，开启长达40多年的对华经济援助。长期以来，日本也是对中国经济援助金额最大的国家之一。日本的ODA援助侧重于基础设施建设和文化教育、医疗等领域。比如为中国相关铁路、公路、机场、港口项目提供日元贷款，为中日友好医院建设提供资金，向中国派遣日语教师等。

当然，日本对华经济援助不能与战争赔偿画等号。二者性质有着根本不同，在金额上也不能等同。日本ODA帮助了中国的经济社会发展，但与侵略战争给中国造成的生命财产损失相比，相差甚远。日本国内一些人认为对华ODA援助都是无偿的，这显然是他们因认知不足而产生的误解。实际上，日本对华经济援助大部分是低息日元贷款，需要中方还本付息。这种贷款占整个日本对华经济援助的大约90％，无偿赠予只有10％左右。

而从中日双边关系来看，日本对华ODA援助是伴随中日邦交正常化以及1978年签署中日和平友好条约而来的，它标志着当时中日两国友好关系达到一个相当的程度。日本对华ODA涉及的项目，实际都是中日两国合作完成的项目，虽有部分来自日本的贷款，但同时都有中方配套资金投入。

日本企业也借助对华经济援助打开中国市场销路，扩大在华投资。这给日企在中国的经营带来长远收益。20世纪80年代，中国大量引进日本家电技术，极大提升了中国家用电器工业和制造业水平，繁荣了中国市场。因此，日本对华经济援助对中日两国都带来好处。

改革开放40多年来中国经济迅猛发展，如今GDP已相当于日本三倍。早在2004年开始，日本就大幅减少对华ODA援助，只保留了少量资金赠予项目，直到现在所有项目都将结束。某种程度上讲，日本对华ODA援助起始于当初日本改善对华关系的初衷，见证了40多年来中日关系的跌宕起伏。对于日方在中国经济社会建设亟需资金支持时提供这么大规模的经济援助，中方也已多次表示感谢。

当前，中日两国发展态势以及中日关系所处的国际环境，较之20世纪八九十年代都已发生巨大变化。日本政府和社会对华看法也和以往有了较大不同。但无论如何，我们希望日本仍然要以客观和求实的眼光看待中国。

第一，尽管中国的经济和综合国力不断增强，但从人均GDP等方面衡量，中国仍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希望日本政界和普通民众都能理性看待中国的发展。

第二，中国从古至今都是东亚地区大国，并在绝大多数历史时期发挥着积极正面作用。今日中国奉行防御性国防政策，不针对威胁任何其他国家。

第三，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真心实意愿于日本政府和人民发展友好关系，愿意改善和深化两国包括政治、经济、文化和安全在内的关系发展。今年是中日邦交正常化50周年，对华ODA结束了，但希望日本政府和人民不要忘记当年开启对华经济援助时的中日关系友好氛围，能够在促进中日关系转圜与发展方面做出相向而行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