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7月,农场里开始悄悄流传大学将要公开招生的消息。
起初,这个小道消息并没有激起知青们的兴趣,“大家都很冷漠,很不热心,似乎在听一个天外的神话。”“只怕是筛子大的雨点儿,砸得地冒烟,也砸不到咱这些人头上!”旁边有人边吸溜着红薯粥边说道。
又过了个把月,开始有一批批知青请假回城去,弄来中学课本啃。英子也动心了。她心想:大学既然是谁都能考,那么不考白不考,咱也去凑个热闹吧。她就去副场长那里磨着请了几天假。
当英子回家告诉母亲想参加大学考试时,“我妈像没听见,一边往锅里搅面糊一边‘嗯’了一声。吃饭的时候妈妈又说,‘想考就考吧,反正你也没事干,咱可先说好,别总借这个由子往家跑,家里可没有你的粮票呢。’”
1977年10月12日,国务院批转了教育部制定的《关于1977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文件规定:凡是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毕业生,符合条件均可报考。
赤眉公社的考场设在离知青农场20多里的赤眉镇的两所小学内。开考前的那个下午,英子和一个叫小琴的女孩儿,费尽周折借到了一辆破自行车搭伴进镇,小琴骑车,英子坐在前面的大梁上,车子的后架上绑着她们的行李——一张塑料布和一个小被子。
英子回忆,考试当天,赤眉镇上的人们倚在门前,看着匆匆而过的各路考生,认不认得都像熟人一样向考生打招呼:“进来歇歇,喝碗水吧!”“考好考不好,先把心放宽!”
大清早,镇小学的门口就挤满了前来参加考试的知青。有胡子拉碴的男人,有已嫁人挺着大肚子的妇女。考场大门前扯起一条通红的大标语:
“站出来让祖国挑选!”
有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走到英子身边问道:“闺女,要考了,你怕不怕?”
“不怕!站出来让祖国挑选,有什么好怕的?”
“说得好!有志气!闺女,好好考吧!”
开考前,有一个开考仪式。一位领导在考场的大门前讲话,英子这才发现,刚才问她话的那个男人,原来是赤眉公社书记。公社书记用浓重的河南口音说:“刚才有个小闺女说,要站出来让祖国挑选,没什么可紧张的,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你们要考出新中国年轻人的志气来,考出新中国的希望来……”
公社书记的话刚一讲完,考场的大门呼啦就打开,几百号人一下子就涌了进去。
上午数学,下午语文。第一天考完回来,小琴说自己考得不好,已经绝望了。“一回到住处,小琴便拉了被子蒙上了头,我看那被子一抖一抖的,知道她是在哭,可也没法安慰她。这一夜,冷得出奇。我一次又一次被冻醒,每次都听到小琴在黑暗中低低抽泣的声音。”
1978年春,英子接到了河南大学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而小琴却落榜了。直到如今,已在吉林大学执教多年的英子,每次回河南老家,都还不忘打听小琴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