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自己的作品能“上天”时,董琪正在用画笔勾勒王小谟院士的眼睛。
“这是真的吗!太不可思议了!真的通过了!”董琪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反复跟北京大学出版社的编辑确认。
“是的,董老师,通过了!您这组作品可以搭载!”当电话那头一字一句跟她确认时,她才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
董琪是中国邮政第三代邮票雕刻师,9月17日,她创作的一组雕刻版肖像作品《天空中最亮的星》,搭乘神州十二号载人飞船和三位航天英雄一起遨游太空90天后,与其他搭载物品一起返回地球。
“用’国家名片’上的艺术语言展现中国科学家精神,用我的专长和作品向中国科学家致敬,这是在见证无数感动后激发的内心愿望。”董琪深情地看着画墙上的肖像画稿向记者表示。
与邮票结缘用邮票致敬
董琪出生于改革开放春风吹拂的年代,成长于中国经济稳步发展科技不断进步的时期。因为母亲在邮局工作的缘故,小时候的她,放学后就在邮局里学习玩耍等待母亲下班。
作为在邮局长大的孩子,董琪最喜欢那里的两个柜台,“一个是集邮柜台,花花绿绿精美的邮票,对我的吸引力特别大;还有一个是报刊柜台,可以看到很多报刊书籍。那时,母亲工作很忙,她让我看完邮票,自己去书里寻找邮票背后的故事。”
与邮票结下的缘份,影响着董琪之后的求学和工作。
这次跟随载人飞船登上太空的《天空中最亮的星》,便是她在抗击疫情期间创作的三幅作品,作品的主人公分别是钟南山院士、屠呦呦先生和袁隆平院士。
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一切线下活动被按下“暂停键”。当时邮票国家队的多位优秀艺术家全力投入抗疫选题的创作中。董琪是邮票雕刻师,同时也是资深的邮票设计师,她的设计方案中选《万众一心》邮资纪念封、明信片。
“完成《万众一心》后,我一直在思考,我还能再做些什么?”这时,一个身穿白大褂奔赴在抗疫一线的高大形象闯入董琪脑海,从2003年的SARS到2020年的新冠肺炎疫情,两次人类遭遇重大疫情,那个山一样的身影都会第一时间出现。
“雕刻凹版是非常经典又特殊的艺术,世界上很多大科学家都有雕刻版肖像在各国的邮票、钞票和书籍中,我们中国也是。既然我是雕刻师,我也要为中国的科学家造像!创作成大作品,展现科学家精神!”想到这,董琪找到了创作的方向。
其实,用雕刻凹版展现科学家的风采,也是科技与邮票冥冥之中的“约定”。雕刻凹版的应用始终跟随科技的发展,雕刻凹版艺术兴起于14世纪,兼具艺术性和科学性,具有强大的防伪功能,被广泛应用在各国邮票、钞票、护照等重要有价证券和证件中,从世界上第一枚邮票开始,早期各国邮票和珍邮多数是雕刻版邮票。
邮票被誉为“国家名片”,雕刻凹版是邮票最经典的艺术形式,表现力强,工艺繁复,艺术风格非常特殊,其中肖像的难度要求较高。同时也因为防伪的特性这些雕刻师深藏在特种行业内,作品广为流传,姓名却鲜为人知。因为技法工序繁复,学习周期又长,只能在行业内传承这些特点,现在全世界的邮票雕刻师已不到百人。董琪是新中国第三代两位邮票雕刻师之一。
“邮票就像一部方寸编年史,记录着每个国家历史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展现方方面面的成就。”董琪一讲到邮票时眼睛里就闪着光。
董琪最先画的这三位科学家都是“共和国勋章”获得者,他们都出生在解放前,经历过千疮百孔战火纷飞的旧中国,更经历了新中国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历程。他们是“心怀祖国,服务人民”的老一辈科学家,他们是中国科学家精神的杰出代表,他们不仅为中国更为世界作出了巨大贡献。他们身上彰显着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
“在中国,科学家被誉为‘天空中最亮的星’,将这组作品命名为《天空中最亮的星》,就是想以此致敬科学家精神。”董琪说道,从战国时期屈原的“天问”到今天中国航天逐梦太空的“天问”,中华民族从对宇宙的感叹到对宇宙的探索,这是科学家们在星辰大海中追逐的“中国梦”。
用工匠精神再现科学家的精气神
因抗击疫情而萌生的创作想法,让董琪把第一幅画作锁定84岁高龄依然逆行而上的钟南山院士。
可问题来了,董琪当时还没有真正见过这3位科学家,疫情所限她所能找到的资料也仅限于网络渠道,但肖像画极为讲究人的神态,模糊的网络图片必然满足不了自己的创作要求。
“雕刻版肖像,像是一个很重要的标准。”董琪发动所有朋友帮忙提供高清照片,各个角度的都要。“要立体的,鲜活的,具体的。因为像不仅仅是外形上的像,而是人物精神气质的像。”
“钟院士给我的感觉就像一座‘山’,看到他就很安心。”董琪画中的钟院士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形象,既能体现他的职业特点,又给人以厚重踏实之感。在刻画他的眼神时,着重以坚定的目光来表现。
第二幅作品的主人公是我国首位获得诺贝尔医学奖得主的屠呦呦先生,她的身上有很多特质让董琪着迷,“屠先生非常执着,非常认真。作为女性,作为母亲,她付出的太多了。”所以画中的屠先生身着镂花毛衣,展现出她女性特质坚韧又柔美的一面。
第三幅刻画袁隆平院士。在董琪看来,袁先生深耕于土地,他有着如土地般的大爱,他脸上展现出来的是一种亲切的质朴感,同时他是一位伟大的科学家,所以画中的袁院士是身着获得共和国勋章时的西装形象。
“雕刻凹版非常特殊。”聊到这里,董琪领着记者走近那三幅画,记者发现,整个画面是由无数点、线连接起来的,线条非常有逻辑性,摸起来画面还有起凸感,离远看又是栩栩如生的整体,一种神奇又神秘的感觉。
正因为工艺特殊,董琪创作这样一幅雕刻版肖像画需要上百个小时左右。
回想起刚入行时,她拿出了自己的雕刻工具——那是一把传承了几代雕刻师的雕刻刀。当老师传给她时,她试着用小拇指顶着刀柄特别得劲,大小尺寸刚好合适,“你就是干这行的。”老师很是欣慰。
“慢就是快”董琪始终记着传承的这句话,邮票的手工雕刻基本是没有时间做修改的,要求雕刻师要沉浸在“心流”中,按照发行时间做好计划,全神贯注在创作里,这种对完美的追求深深影响着董琪。
由3到12,雕刻中国科学家群像
“慢就是快”。有时候也需要和时间赛跑。
在创作钟南山、屠呦呦、袁隆平三位科学家的肖像画过程中,董琪逐渐萌生了给更多科学家创作雕刻版肖像画的想法,并且把科学家的故事记录下来,从一名邮票雕刻师、设计师的视角用画笔+文字的形式,为传播和弘扬科学家精神出一份力。
“创作时最难忘也最难过的是错过了袁院士,本来跟袁院士约好在他每年去南繁基地时去他的家中采访。没想到……”5月22日,当袁隆平院士逝世的消息传来,董琪一时难以相信,四处求证,想确认这是个“假新闻”。
“真是不愿相信,当时眼泪就控制不住了。我们大家都忘了,科学家也是人,不是神。”在董琪看来,人们每次看到科学家的亮相都是带来新的科技难题被攻克,而忽略了科学家们为此的艰辛付出,他们已经八九十岁了,他们常年或在实验室或在野外,有一天也会离我们远去。想起这次终身无法弥补的遗憾,董琪的眼圈又红了。
这件事情也促使董琪想更多更快地去记录这些为国奉献的科学家们,也就在那一刻,董琪感到了紧迫感和使命感。
在中国的发展历程中,涌现出很多杰出的科学家,每一位都是国之栋梁。画谁?选多少个?是值得细细考量的问题。
董琪首先考虑的是不同领域具有代表性的科学家,比如医疗、航天、国防等,然后是大家比较熟知且对这些领域比较了解的,这样更贴近大众。
反复思考后,董琪选择了包括屠呦呦在内的12位科学大家作为她正在撰写的《使命——科学大家讲邮票里的中国故事》一书的创作对象。“他们身上有中国科学家的共性“爱国、创新、求实、奉献、协同、育人”的科学家精神,就像天空中璀璨的星河激励着我们。他们是国之栋梁的代表,是代表,不是唯一。”
为何选择12位?董琪解释道,我国自古就有十二生肖、十二时辰,这个数字代表的是轮回,是生生不息。(潘树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