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地产的泡沫，中国是有的，其他国家也有。我国的房地产泡沫是跟银行管理体制有关的，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3月27日，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名誉院长、全国工商业联合会副主席林毅夫在2015博鳌亚洲论坛“博鳌对话：中国的奇迹”分论坛上如此表示。
他指出，从2008年到2010年，虽然政府讲的投资是4万亿，但实际投资是30万亿，超过整个经济增长，这主要是因为银行管理体制里面有一个很不合理的规定。
“如果一个项目已经得到银行的批准和贷款，这个项目是1亿元，银行第一天就把1亿多补给你，它不是授信，就把钱都补给你。第一年可能只用2500万，还有7500万，就放在银行里，贷款变成了存款，存款又可以变成贷款了，为什么会讲‘4万亿’投资的是30万亿，就是因为贷款变成了存款，存款又变成贷款，这样不断地换。这样很容易导致企业做投机性的活动。”
他进一步解释，如果是在国外，贷款1亿，第一年用2500万，另外的7500万只是一个授信，只要交0.25或者是0.3个百分点的利息做承诺费。
而在国内，贷款1亿，第一年用2500万，却要按照1亿的贷款交7%、8%的利息，相当于20%、30%的利息，所以，拿了这么高的钱放在银行里面，完全付利息，它就会有短期的炒作。
林毅夫表示他参观了不少中国的企业，基本上每个大企业都有一个房地产部，因为它可以跟银行借到钱，但是要付那么高的利息，所以，房地产是最好的投机。
以下为林毅夫发言实录：
杨燕青：我们试图换一个角度挑战8%，前面我都失败了，我们如果按照潜在经济增长速度的模型来看，我们通常学经济学会讲科普道格拉斯函数，我们的要素禀赋不断地发生改变，对资本和劳动都有影响，我们现在的资本回报率已经下降了，劳动力因为我们的老龄化和整个人口结构的变化，供给也在下降，我们的技术进步虽然在不断地前进，但是相对而言也没有那么预期得那么快，如果是按照经济增长的基本模型来看，大家普遍还是认为很难找到8%的经济基础？
林毅夫：首先科普道格拉斯这个模型就不能捕捉后发优势，因为它假定产业和技术是不变的，如果产业不变，技术不变，不断积累资本，资本回报率一定会下降，但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在追赶的过程中，它的产业是不断升级的，技术是不断升级的。这种状况下，资本积累回报率不见得会下降，李光耀先生刚刚过世，我们知道90年代有一篇非常有名的文章，讲到东亚的契机是纸老虎，因为他看到东亚经济增长中大量的靠资本积累，没有像美国那样靠自己的技术研发带来TFP生产力的增长。他这篇文章讲到，他认为中亚的奇迹是不可持续的，他的文章发表在1995年，1997年就发生了东亚金融危机，所以大家都认为他有先见之明，他预见了东亚金融危机。李光耀说我不是经济学家，但是我可以问个问题，新加坡从1960年独立以后，我的储蓄率就非常高，每年将近50%，可是我的资本回报率从来没下降，如果我50年的时间，每年的积累是50%，投资是50%，那投资回报率不下降，技术能不变动吗？所以我觉得李光耀是比他更好的经济学家。国内现在有一种观点认为说2008年以后，由于政府投资太多，所以我们的TFP下降，我们的投资回报率下降，你要看到2008年以后，确实政府投资比较多，民营经济的投资从比例上讲比较少。
林毅夫：很多人就来怪罪说我们不应该有政府的投资，应该让民营经济来投资，可是你想想看，2008年的时候为什么政府要投资，说民营经济不投资？因为一下子出口减少了一半，所以很多产能过剩。
杨燕青：但是当时的四万亿的量是不是太大了？
林毅夫：我们投资的是什么领域？绝大多数是基础设施。基础设施一般要三年、四年才能建成，所以你在算投资回报率的时候，它只有投入，没有产出，当然回报率低，TFP低。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基础设施的回报的计算里面，它的外部性是没有办法计算进去的，比如我把道路搞好了，民营经济在车上、路上的时间短，它的轮胎损耗小了。它的外部性在那个地方。你会分析不出来吗？第三点，即使你把前面的时间因素跟外部性都做了矫正，你会发现基础设施的回报率比一般民营经济产业的回报率低，这种状况下，要不要做基础设施？如果政府不做，企业是不会做的，它的回报率比较低，但是如果没有基础设施的改善，经济发展不是到处都有瓶颈嘛，那经济又发展不好了，你要想让经济发展好，民营经济又不愿意做，是不是就应该政府来做？如果是政府来做，什么时候做好？是经济非常正常，民营经济投资的积极性很高的时候来做好，还是民营经济不太愿意投资的时候你来投资好？如果是民营经济的投资积极性很高，政府再投资基础设施，那经济不就过热了吗？所以，就应该在经济下行的时候，来做基础设施的投资。虽然从回归分析来看，可能回报率是比较低的，但这是做基础设施最好的时机。 2008年的时候出现国际金融危机的，2009年2月份我就开始倡导在经济下行出现经济下滑、疲软的时候，是用基础设施的投资作为缓周期措施最好的时候。
杨燕青：是不是还有资金去了房地产，而不是去了基础设施？
林毅夫：那要一步步看。当时有很多人反对的。还有房地产，房地产是企业行为，不是政府行为。第二，出现房地产的问题，是不是四万亿造成的？
杨燕青：是一部分的作用，不是全部。主要一部分来自银行的贷款，因为当时四万亿的时候很多是通过银行的渠道放贷的。
林毅夫：这个是银行，不是政府的反周期措施。
杨燕青：当然银行自己也有冲动，但是银行得到了这个指令。
林毅夫：房地产的泡沫，我们中国是有的，其他国家也有房地产的泡沫。我们国家的房地产泡沫应该是跟银行管理体制有关的，因为这个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杨燕青：国有企业可能还是存在产权的问题。
林毅夫：美国也有房地产泡沫啊，2008年的金融危机不就是房地产泡沫破灭嘛。
杨燕青：所以国有和非国有都会有问题。
林毅夫：我想这跟银行的管理体制有关，从2008年到2010年我们投资了30万亿，怎么政府讲的是4万亿，实际投资的是30万亿，而且投资的比我们整个经济增长的还多，主要是我们银行管理体制里面有一个很不合理的规定，这个不合理的规定就是，如果这个项目已经得到银行的批准和贷款，这个项目是1亿元，它第一天就把1亿多补给你，它不是受信，就把钱都补给你，第一年可能只用2500万，还有7500万，就放在银行里，贷款变成了存款，存款又可以变成贷款了，这里面为什么会讲4万亿，投资的是30万亿，就是因为贷款变成了存款，存款又变成贷款，这样不断地换。这样很容易导致企业做投机性的活动。为什么？在国外一般是怎样的，如果给你1亿的贷款，第一年用2500万，你只借2500万，另外的7500万是一个受信，是成个承诺费，承诺费只要交0.25或者是0.3个百分点的利息，但是，我们国内是怎样的？我们国内是一下子1亿多的利息都要交，7%、8%，2500万，你要付1亿的利息，那就是20%、30%，你拿了这么高的钱放在银行里面，完全付利息，它就会有短期的炒作。我参观了不少中国的企业，基本上每个大企业都有一个房地产部，因为它可以跟银行借到钱，但是要付那么高的利息，房地产是最好的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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